業內爆料銀行資金違規進入民間高利貸市場
花姐脫掉破了小洞的黑色長筒絲襪,將它像一截蛇皮一般扔到垃圾筒上。
“你想問什么?我投錢的方向,還是月息、年息?”8月24日,在溫州五馬路一家銀行門口,民間借貸業者花姐對本報記者說。最近貨幣政策持續收緊,每個月底資金都非常緊張,30萬以內的小單子,她都推掉不做了。
這位鼎盛時期放貸高達4個多億的溫州女人抱怨稱,“大銀行違規放貸,搞壞了民間金融的市場環境”。
“錢荒”危機
浙江鹿邦羊絨制品有限公司總經理葉松海苦笑不已。由于銀根收緊,急需擴大生產規模的他告貸無門,欲哭無淚。
“現在銀行卡得很緊,中小企業通過民間借貸來墊資還款的現象快速蔓延。”中國工商銀行(4.14,0.06,1.47%)臺州分行個人金融業務部經理馮新宇說,該行要求對個人放貸一般不超過200萬元,而對一些中小企業借貸規模在緊縮,放貸前要嚴格審核。現在到期貸款客戶最關心的不是貸款價格,而是什么時候能轉貸下來。
“中小企業面臨的生存壓力,比2008年還復雜,最突出的就是‘錢荒’危機。”浙江富潤(10.83,0.10,0.93%)集團董事局主席趙林中指出,與去年同期相比,除基準利率提高1個百分點外,利率普遍提高10%~20%,對中小企業上浮幅度達40%~50%,使得中小企業的融資成本驟增。
“缺錢”,在浙江民企中有一定的普遍性。據浙江省統計局調查,在全省230多萬家大中小企業中,僅有20余萬家獲得了銀行貸款,覆蓋率不足10%。
而全國工商聯剛剛對17個省市中小企業的大調研結果顯示,過去三年中,有90%以上的受訪民營中小企業無法獲得銀行貸款,小型企業選擇民間借貸的高達67.8%,中型企業為48.3%。
“金融危機之后,浙江省民間借貸規模總量逐漸擴大”。浙江省民間融資研究報告顯示,2010年浙江省民間融資規模超過1.5萬億元。而2008年到2010年,浙江省一個地級市非法集資案件就發生61起,涉案金額18.3億元。
正規渠道的告借無門,導致民間借貸的畸形繁榮。7月21日,人行溫州中心支行發布《溫州民間借貸市場報告》顯示,溫州大約89%的家庭個人和59%的企業參與了民間借貸。
7月份,溫州民間借貸綜合年利率水平為24.4%,月息為4%至6%,年化收益最低可達48%,扣除資金閑置、壞賬和成本,此回報率仍遠遠高于大多數實業企業。
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(微博)調查,溫州典當行3個月以上的長期借貸月利率從去年的2.2分(約合年利率26%)漲到3分(36%),而短期借貸已普遍超過8分(96%)。
“高利貸嚴重影響了實體經濟的健康發展。”周德文憂心忡忡地表示,如果政府再不出手相救,如果外部環境得不到改善,今年下半年,國內存量中小企業中的40%將會半停產、停產甚至倒閉。
食利“蟻族”
“我越做膽子越小!”花姐對本報記者說,兩年前上億的錢放出去,她手上都很少有借條,如今超過10萬都必須收抵押了。
花姐早年靠印刷作業本起家,后來在南方某地注冊了表鏈廠、汽配廠和外貿公司等實體企業。經過多年經營,結交了5家銀行營業部經理,“投資”業務鼎盛時期每年的銀行授信超過三千萬元。而通過轉按揭、二次抵押等一系列操作,其高利貸總量可以做到4個億。
而作為回報,除傭金及節慶禮金外,花姐必須協助銀行攬儲和轉貸業務。但有些銀行業務員自己也做“投資”,這種“惡性競爭”影響到了花姐的“正常經營”。
最近,花姐就碰到了一起“惡意騙貸”事件。今年6月份,公務員許某帶著一套排屋的房產三證來借錢,用于支付轉按揭貸款,該房產已有600萬的銀行貸款,但按照貸款銀行評估報告其價格為1100萬元。花姐認為這套房的“凈資產”有500萬元,就決定借130萬元,借期30天、日息3‰。扣除利息11.7萬元,許某獲得了118.3萬元現金。
花姐說,按照行規,民間借貸人放款都以個人名義訂立借據,走個人賬戶或現金交易,而且利息會提前扣除。這樣不僅可以避稅,也有利于在糾紛中占據主動地位。
就在一個月后,許某表示無力還錢。花姐趕去實地調查發現,這套排屋因嚴重質量問題,市價只有750萬元,遠遠低于銀行評估的1100萬元。如果處理房產,她首先要還上銀行的600萬貸款,若再加各類交易稅費,這筆買賣必虧無疑。無奈之下,花姐將對方告上了法院。
“我敢肯定,那家做評估的銀行跟許某串通一氣,‘黑’了我的錢!”花姐很氣憤。
當然,花姐也有自己的“金主”。去年,她曾為鄰省一家內衣廠老板馬先生牽線,以一套住宅抵押獲得某銀行70萬元貸款。銀行事先將抵押房產按9折評估,再按7折放貸款,誰料到期后還是成了“死單”。
“這個單子跟我沒有任何關系,我只收了馬先生幾萬元勞務費。”花姐說,因為擔心“死單”影響她跟銀行往來,她被迫為馬先生墊資8天,后通過當地某夜總會大哥成功追債。
類似民間借貸債務糾紛,充斥包括個人、民企、租賃公司、典當行、寄售商投資公司及擔保公司在內的各個環節。
溫州市中院的一項統計數據顯示,今年二季度全市法院共受理民間借貸糾紛案件2628件,比去年同期多出474件;總標的額高達9.3億元,比去年同期多出3.15億元。
浙江光正大律師事務所金融領域案件律師林達認為,大多案例背后都攪合著銀行資金。尤其案件標的超過1000萬的案例,基本不會例外。
問責“黑金通道”
在高利貸金字塔的頂端,那些違規入市的銀行資金閃耀著冰冷的光芒。
溫州大學教授馬津龍對本報透露,他有一位做農業高科技的朋友,從銀行獲得3個億的授信,但是眼下并不需要這么多資金。這位老板算了一筆賬:從銀行貸出來一個億,5000萬用于企業發展,再將5000萬拆借出去,以年利率50%算,就有2500萬的利息。
“我從銀行總共貸了一個億,付給銀行才600萬利息,凈賺息差1900萬。”這位老板表示。
而溫州永嘉某鞋革生產商同樣沒閑著。他牽頭多家當地企業設立某擔保公司,各股東單位從銀行獲得貸款,向擔保公司注資規模超過10億元。這個“現金池”不僅向股東及關聯企業借款,也對外放貸。
據人民銀行溫州支行的工業監測企業景氣調查顯示,二季度資金周轉狀況指數35.72,較上季大幅回落9.52個百分點;銀行貨款回籠能力指數30.96,較上季回落4.76個百分點;企業應收賬款與銷售產值的比重,同比提高10.8個百分點。
“這表明銷售收入并未轉變為當前的現金流,企業資金周轉速度趨于放慢。”人行人士分析認為,企業的經營意愿在降低。
有跡象表明,浙江民間借貸市場還有較多變通操作手法和“合法”收入來源。
例如,銀行從中小企業貸款中所獲得的不僅是上浮的利息收入。在一些地方,如果企業貸款500萬元,銀行會“扣押”100萬元作為“存款”,還會向貸款企業搭售基金、收取咨詢費等。因此,一年期貸款綜合融資成本普遍達12.3%左右,高的甚至超過15%。
而在紹興,則出現了一種類似傳銷的“轉貸”業務——當地的資金中介會雇傭人員走村串巷,以2%的額外收益攬儲,再經過2.5%~4%的價格層層轉賣到最上層的大莊家,匯總存放至溫州、臺州等地的指定銀行。
知情者介紹,存款人的資金存到異地正規銀行,沒有任何風險;貸款人只需額外支付這部分資金的利息4%左右,即可獲得授信套出資金再放貸;而資金中介也能獲得大致1%的收益。
“這種情況確實存在,但不是主流。”溫州市金融辦主任張震宇坦言,因為銀行資金便宜,國家基準利率和民間借貸之間存在利差,在利益驅動之下,企業會拿出一部分資金以高利放給那些得不到銀行資金的中小企業。
而放貸者勾結銀行員工的案件也不鮮見。
今年7月22日,一起由“高息攬儲”引發的特大詐騙案在杭州市中級法院開庭。據了解,一個叫李陽的中間人勾結光大銀行(3.16,0.10,3.27%)內部人員,將多名儲戶的4000多萬巨額存款騙入地下高利貸市場。
據了解,在李陽之前同案的9名被告人(其中有兩名銀行工作人員和另兩名在銀行上過班的被告人)已被法院認定詐騙罪,并判刑。
無獨有偶,8月初,中信銀行(4.64,0.16,3.57%)樂清柳市支行一位姓高的客戶經理神秘失蹤,她被曝挪借客戶7000萬左右放高利貸。
“民間借貸已累藏著巨大的風險,應引起政府高度的關注。”被譽為溫州民企守夜人的周德文認為,溫州經濟不會崩盤,但民間資金投向值得重視。他建議中央應適度放松貨幣政策,對中小企業貸款給予更多的支持,并建立民間借貸法規制度,讓民間借貸走向規范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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