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尚界的環保新進程：零浪費

　　你穿著天然面料制成的T恤，你手洗衣服后掛在陽臺上晾曬，你把不再穿的衣服送人再循環，你因這樣的綠色時尚生活方式而沾沾自喜。但是老實說，這些作為只是表面。如今時尚界的環保進程已經觸及根本：零浪費(Zero Waste)。

　　零浪費設計師努力去創造的制衣方式，本質就是盡可能少地剩余碎布料。這不是什么古怪的革新者的實驗，如果大家都這么做，就是消除每年成千上萬噸垃圾的好方法。時裝業內人士都清楚，有15%~20%的面料其實最終都被丟進了垃圾桶，因為比起費心思再利用這些剩余面料，直接丟掉要少花錢得多，也更方便。

　　現在，終于有人不再能忍受這種若無其事的“丟掉”。一批有共同興趣的年輕設計師花費了幾年時間，安安靜靜地做著零浪費制衣的實踐——關鍵在于對制衣的裁剪方法的改革、對基本服裝基本款式的一些設計改變——他們的觀念開始影響到主流服裝界。雖然這聽起來好像一個勢單力孤的小眾獨立樂隊，但在時尚界，一旦成為話題焦點，受到關注，將來的事就很難說了。

　　9月，興許是受到美國電視選秀節目《天橋風云》(Project Runway)的啟發，紐約帕森設計學院(Parsons the New School for Design)將開設世界上第一個零浪費時尚課程。兩位零浪費設計師艾莉森·格威爾特(Alison Gwilt)與霍莉·麥奎倫(Holly McQuillan)合著的書籍《可持續時尚：改變制衣和穿衣方法》(Shaping Sustainable Fashion: Changing the Way We Make and Use Clothes)，明年春季將在新西蘭首發，接著秋季也會在紐約上市。并且，明年3月，一個零浪費主題的展覽“No Waste/Zero Waste”，也將在芝加哥哥倫比亞大學的Averill and Bernard Leviton A + D藝廊舉行。

　　眾多流行文化專家都認為這一系列對于零浪費時尚的活動是“劃時代的好主意”，奢侈品牌已經發展成熟，主流服裝設計師的設計方法和時尚態度已然“頑固不易改變”，時尚界如果要為環境問題做點貢獻，任務自然落在年輕一輩身上。還有什么比從課堂教起更踏實的呢?年輕設計師從課堂里學習如何用零浪費的方法制作衣服，形成穩固的理念，以后他可能會一輩子都這樣做衣服，因為他會認為衣服就該這么做。

　　屢敗屢試和現實問題

　　投身于零浪費設計的設計師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——英國的劉馬克(Mark Liu)、朱利安·羅伯茨(Julian Roberts)和贊德拉·羅茲(Zandra Rhodes)，澳大利亞的蘇珊·迪馬斯(Susan Dimasi)和香托兒·柯比(Chantal Kirby)，新西蘭的麥奎倫·霍莉以及馬來西亞人、現在在紐約工作的設計師Yeohlee Teng。

　　這些下了大決心的設計師革新者中，最重要的推動者是芬蘭設計師瑞桑恩(Rissanen)，他是帕森設計學院的第一個可持續時尚設計方面的助理教授。正是他和崇尚天然的時尚品牌Loomstate的創立者斯科特·麥金利(Scott Mackinlay)一起教授新的零浪費課程。他們不僅做零浪費設計的理論研究，也希望把零浪費服裝推進正式的商業運轉中。

　　瑞桑恩已經在悉尼科技大學修完了博士學位(他的博士論文寫的是“沒有面料浪費的時尚創意”)，他了解零浪費的來龍去脈，之前，他還曾運作過一個男裝品牌Usvsu。“我大概要重新學習設計。”他說起自己初次進入零浪費領域的感受，“頭一年半是個屢敗屢試的反復過程。”

　　“一大堆失敗。”他強調說，有些羞澀地看了一眼設計室的地板，“但這就是你應該學習的。”

　　一個消除浪費的方法是去創造一種新款型的衣服——調整衣袖、口袋和衣領的設計——他贊成一切恰到好處的裁剪技巧，把面料合理地拼湊。瑞桑恩把這種方法叫作“拼圖式裁剪”(jigsaw cut)，又把圖文詳解放在自己的博客zerofabricwastefashion.blogspot.com上。另一個方法是簡單地使用面料，不多做細節的處理，只是直接將它覆蓋在模特兒身上，然后打褶、分層、縫起來。

　　可以想象，這些技巧目前很難在制造廠商那里得到太多支持。帕森設計學院的院長西蒙·科林斯(Simon Collins)說：“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，下決心改變太難了。”

　　制衣廠的經濟狀況和基礎設施決定了推行零浪費制衣的難度。舉例來說，用于貿易制衣的牛仔產品的標準面料寬度是60英寸，零浪費設計所提倡使用的面料寬度與此不同，雖然廠家意識到，改變確實能夠減少浪費，但除非他們愿意增加一個產品線，否則，徹底更新一批制衣設備的代價實在太大了。斯科特·麥金利的Loomstate品牌能夠這么做，也是因為他得到了一個大的牛仔布料廠家的財力支持。

　　現在只有少數的非時裝品牌和零售商有力量改變自己，比如美國零售業巨頭沃爾瑪超市，下了大決心更新了貨架上的物品項目，告知供貨商，他們只要某種節能燈泡(這能比白熾燈泡節能75%)，只要某種濃縮液體洗滌劑(這可以節約50%的水)。2008年，沃爾瑪甚至在所有店中推出了一個長長的零浪費產品目錄，推薦給顧客。

　　零浪費不能折損時尚美

　　時尚品牌推行零浪費還有一個左右為難之處，如何不犧牲風尚而做到零浪費。設計師心里清楚，在時裝界，如果東西不夠漂亮，隨便你怎么環保，都賣不掉。這也是帕森零浪費課堂的學生需要學習和揣摩的。比如每人都會穿的牛仔褲，怎樣去設計零浪費的牛仔褲，而不能犧牲時尚美感呢?

　　“牛仔在制作過程中是最浪費物料和最產生污染的一種服裝。”西蒙·科林斯說。牛仔服裝在染色方面很費料，洗滌方面又很費水，水洗牛仔面料的流行更是一個災難，這種潮流讓牛仔布先遭染色，再遭水洗，顧客買回家后，為了得到個性化的顏色，各自又按照商家的建議，“添入食鹽和其他一切你不可想象的東西”，反復地洗。

　　這門課程中，學生正將探索怎樣去改變牛仔制作的方法和之后的打理。瑞桑恩會告訴他們，一塊普通的不加化學染劑的牛仔布，通常會被做成經典的五口袋牛仔褲，但如果減少一兩個口袋，或者在縫合處做一些簡化，就能省下多少布料。

　　另一個可選擇的辦法當然是再利用碎布料。用碎布制作蜷曲的花朵和其他裝飾物，更大塊的碎布還能夠被用來做成全新的一件東西，比如內衣。瑞桑恩說：“無論你怎么動腦筋都可以，我認為零浪費制衣的挑戰主要在于喚起服裝設計界的道德心。”

　　其實，零浪費并不算是新生理念。歷史上，戰爭時期的物質定量配給，反而給了當時的時裝設計師創造新風貌的機會，可可·香奈兒就在那時摒棄了所謂的高端面料，把一些“下等”面料做成便捷的女士日常服，“解放了她們”，獲得日盛的聲名。現在已經過時的編織和布藝風潮，多少也是零浪費的先行者。

　　而瑞桑恩對零浪費產生興趣，也是源于6年前，正在學習19世紀和20世紀服裝設計的他，被法國女裝設計師瑪德琳·維奧內特(Madeleine Vionnet)的斜裁技法所吸引——這種剪裁方法因節約物料而起，卻產生了大異其趣的美感——瑞桑恩受到啟發，現代人的零浪費設計完全是可以做起來的。

　　或者說，他要賦予零浪費新的意義而持續下去。他說：“一件衣服做出來，如果浪費了15%的面料，就會引起我的反感。我們的信仰永遠在更好的設計，而不在于漂亮的衣服產生的浪費。”